黄昏时分,登上秀山,向东看出去,落日的余辉均匀地洒落在眼前的盆地中央。这是个娇小的盆地,面积不足30平方公里,村庄星罗棋布。一些古老而高大的乡村建筑在夕阳下挑起显眼的轮廓,透露出某种曾有过的尊贵身份。
在《走西头》里,我读到这样一句话:“没有石屏人,就没有普洱茶的今天”。石屏,一个滇南小县,一个远离六大茶山数百公里的撮尔小城,它与普洱茶,究竟有怎样的渊源,乃至于孙先生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约250年前,第一批石屏人赶着马帮,跨越红河哀牢、李仙无量,抵达易武,砍开雨林,开始与当地少数民族进行茶叶贸易。这是一笔利润丰厚的生意,随后,更多的马帮从石屏出发,先后到达易武、倚邦地区,为了长期经营,许多人举家迁入,从此定居在雨林深处。他们是第一批真正定居易武地区的内地汉人,其中包括同庆号创始人刘汉成,车顺号创始人车顺来,以及云南文化名人袁嘉谷的宗族等等。大约在100年后,这些人有了一个整体的名字:石屏商帮。他们随后在当地傣、哈尼、瑶等世居少数民族的汪洋大海中,建立了一座绝无仅有的汉人移民城市——镇越。在一个很长的时间里,无论从语言文化、风俗习惯乃至心理认同上,很多人都把镇越称为“另外一个石屏”。镇越,正是今天的六大茶山的核心地区——易武。
年近古稀的易武人何明忠在2003年的采访中,操着正宗石屏口音,数次提到石屏,神情仿佛昨天刚从石屏赶到易武,沉浸于回顾家乡往事。而实际上,他的祖先至少在100年前就移民易武。拥有数百棵古老茶树的何明忠出身易武制茶世家,他的家族正好经历了一段马帮——贩茶——移民——种茶——制茶——贸易的完整历史。从某种意义上看,这段历史,可视作易武开发史的缩微版本。何明忠依稀回顾起先辈的祖籍,清晰记得一个叫“十老寨”的村庄。今天这个村庄的所在,正位于上文提到的那个人多地少的小盆地——石屏宝秀镇。
而追溯历史的更深处,易武移民的祖先——石屏汉人本身,其实也是移民。从明朝初年开始,当大批江南汉人移民云南时,少数人就看中了哀牢山麓、红河岸边、异龙湖畔的肥美盆地——石屏。据说石屏一词并非汉语,而是当地少数民族语言的转音。民国以前,石屏曾一直被称为“石坪”。当大量移民先后进入这片多石的地区之后,他们带来的先进内地文化,也得到完整继承,并被发扬光大。明清两朝,石屏文风鼎盛,一度成为云南考中进士最多的县城,而唯一的经济特科状元,更在清朝末年被石屏人袁嘉谷高中。值得一提的是,袁氏家族不仅在文化上声名显赫,也一度在普洱茶商业贸易上如日中天。著名的宋聘号茶品,与这个家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号称“山川东迤无双境”的石屏由于拥有较为广阔的山间平地可供耕作,同时有烟波浩渺的异龙湖水利之便,必然吸引了大量移民涌入,两百年屯垦之后,雍正年间,一个新的问题开始困扰这个“鱼米之乡”:人多地少。无论物产再怎样丰饶,石屏终归不过是云南山间的一块狭小盆地,如果说文化的兴盛在一定程度上与人口众多相关,那么,随之而来的吃饭问题,则很快形成了对贫困的恐惧。石屏人必须走出大山,他们必须踩出一条穿越宝秀的小道,前往传说中财富遍地的西部去,去创造财富养家糊口。如果运气够好,兴许还能衣锦还乡,盖上一座深宅大院,光宗耀祖。
来源: 普洱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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