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更南,五指山间寻古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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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更南,五指山间寻古茶

4月11日下午,习近平总书记到海南省五指山市先后考察了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五指山片区、水满乡毛纳村,了解海南保护自然环境和生物多样性、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等情况,并在手工茶作坊体验了五指山水满大叶种手工绿茶炒茶制茶,并买下了2袋茶。五指山盛产红茶和绿茶,五指山茶作为中国最早的春茶,是历朝历代皇家专供之物。1949年后,由周总理亲自定名的海南“远洋”品牌红茶,曾经作为高端出口茶,远销世界各地几十个国家和地区。当代茶圣吴觉农先生认为海南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叶茶产地之一,曾盛赞五指山红茶“色如琥珀,香若芝兰,味同醇醪”。本文出自陈勇光《中国茶山行记》。

天涯更南——五指山间寻古茶

海南省是中国最南端的岛国茶乡,这里五指山原始林里有自生自灭千百年的古树茶,有生长在陨石坑的白沙绿茶。春天最早从这里开始,当“天下百草”还沉寂于苦寒时,这里的茶芽却早早萌发了。当年曾为宋真宗监制贡茶的丁渭,跌落仕途,被流放海南,只可惜他没有发现茶,惟有沉浸于海南的沉香,他留下了《沉香录》,提出了“香幽而长”的文人用香标准。一千年后的今天,除了沉香,被称为“阿萨姆种”的海南红茶与绿茶也开始行销各地。

△ 生长于五指山原始寂静处的野茶

3月中旬,当内地刚刚感受和煦的春风,三亚已经进入夏天。这一块旅游胜地刚刚从春节的喧闹中安静下来,空气中却隐含着海风带来的燥热。五指山离三亚不远,是天涯的靠背,是海南的最高处,是空旷深远的叠嶂密林,那里有另一番景色。

五指山蕴育着神奇,不尽的生命在这里枯荣。

水满乡茶,日光下的甜味

五指山水满乡,椰仙公司的茶厂就坐落在五指山下。年届六旬的麦师傅指挥着十几位茶厂工人将刚采回的鲜叶进行萎凋。麦师傅于1980年在川农大学习制茶,回海南后,常年在五指山与海口的茶厂指导做茶。他们对自己的红茶非常热爱,“你喝喝看,这些红茶的品质超过锡兰红茶、台湾红茶。”水满乡的红茶在市场上能卖出较好的价格,工艺到位,喝起来有蜜香,大叶种茶特有醇厚口感,加上五指山特殊的地理环境,更低纬度、更湿润和温差大的海拔气候,使它的滋味也带上了热带阳光的香气。

△ 水满乡的红茶

水满乡的生态茶园在落日下,似乎带上了天涯海角的沧桑。茶树有二三十年的树龄,他们以人工除草,生态种茶。这是一片充满生机的茶园,接受了落日余晖的洗礼,绿色的鲜叶泛着金色的光。空旷处,是蔚蓝的天。

黎族的阿姨叫陈秀兰,也是汉化的名字,她负责茶厂后勤事务,面色黑红,五十余岁,身体康健。她带我去看附近林子里的古茶树,走起路来比我们都快。她的祖辈就居住在这里,所以非常熟悉那些野生古茶树长在哪里。“那一些都是古茶树,”跨过那些沟坎,在荒草地的上方,她指着银灰色树皮的大树说道。密林里就零星分布着这些野茶树,如果不是很细心察看,就会错过它们。茶树高达十余米,为了得到阳光,主干一味向上生长,我们昂起头,仍旧看不清树冠的全貌。

△ 作者与黎族的阿姨

对于远离大陆的海南岛而言,万年来,这些茶树自生自灭。它们是什么品种?又有哪类古老的基因与内含物质?有什么优势?将来能否培植推广?可惜,研究的资料太少了,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 茶树与五指山的杂树共生

为了采摘茶叶,靠近村落的一些野生古茶树也曾被矮化,或多被人砍斫枝干后采摘鲜叶,但它们的生命异常顽强,在密林里与热带植株共生共长。因为云南古树茶的热潮,也有人专门来寻找海南的野生古树茶。黎族阿姨称,前两天就有重庆的朋友刚来采过茶。这几棵野生古树茶长势良好,没有被人砍伐过,散落在林间。我摘了芽叶放到嘴里,苦涩刺激,野气十足。黎族阿姨说,这些古树茶拿来做红茶挺好喝的,不过很难采,要她儿子才爬得上去,一个人爬到那么高的茶树上,半天也只能采几斤鲜叶下来,因此并没有形成产量。

△ 采茶时需要把树枝拉弯

回到茶厂,天色将黑,工人们正准备晚餐。这是一群朴素友善的人,在深山林间,专注于制茶的技艺。他们的快乐有时就在炒好一盘好菜,看会儿电视。夜里,“水满香红茶”进入揉捻工序,忙碌的工人将萎凋槽中萎凋好的鲜叶用竹筐装起,投入到54式揉捻机中,机器发出的声音在夜里更响亮。不大一会儿,揉捻后的茶叶将会放在专门的发酵箱里以相应的湿度与温度进行发酵,直至进入最后的烘干程序。

大山深处,五指茶香

第二天,我要往深山里寻访更古老的野生茶树群落。

海南的野生古树茶是珍贵的自然资源,主要集中于五指山水满乡、红山阿驼岭、白沙南开乡等地,分布分散无序,且多生长于人迹罕至的密林,单株采摘难度大、成本高,注定了这里不会形成云南的古茶热潮,毕竟云南在三百年前的雍正年间,有过自上而下的“改土归流”政策所筑起的“绿色长城”,这种人文历史背景在全世界也是独有的。

△ 黎族小伙在前头拿着竹竿艰难穿越

黎族阿姨的小儿子带我们上山,小伙子20多岁,长得黝黑壮实。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我们就已经行走在五指山里。穿越于齐头高的蒿草丛间,戴着草帽黎族小伙拿着竹竿敲打着路边,虽然生长在大山,他说他最怕蛇。我对这里的未知去处,充满憧憬也带着不安。大山深远,路也不知道会去往哪儿,有时候未必就有路,那是采药人留下的小道。(五指山水满乡茶厂的郑总2020年3月告知,我去过的这片森林现在已经是国家雨林公园的核心区,严禁进入,以后再要去就难了)。

五指山蚂蟥很多,特别在小溪流,或者在一些接近干涸的水沟里。

黎族小伙聊及五指山很神奇也很危险,不熟悉的人不能轻易去闯。他坚信有山神,必须要尊重,据说,有人曾在山里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身在另一座山呢。

我们与自然的联结,来源于生命深层的渴求;茶生于寂静的山水间,人们喜爱饮茶,也原本来自于这样朴素的渴望——通过品饮联结到自然。

△ 主干银白色的茶树与姜花等植被共生

太阳时而为云朵遮住,溪流流淌着快乐,偶尔遇到荒弃的田野,空旷处仍旧有纯蓝的天空。转过了山头,山间流下细小的瀑布,再向前走,荒山已然无路,蚁虫有自己的王国,来回奔忙,拖运着食物。

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几株古茶树,枝干细长,与其它绿树植株似乎无异,只有在碎落的阳光下,才看到叶子有明显的锯齿、泛着金绿的色泽。这些茶叶有天然的清香,更接近果香,芽头吃起来苦后回甘。采摘鲜叶时,需要把枝条拉得很低,我们一人负责压低枝条,然后另一人在树下采摘。

△ 山林间的野茶树

黎族小伙子提醒我,有黄色的毒虫,这种长得像金龟子般的毒虫有些微臭味,就在我采摘古茶树鲜叶的时候,真的就被毒气喷到脖子上,顿时钻心地痛,而疤痕直到一个月后还没有完全消失。而这,只是密林里的小小危险,那些古老的茶树,默立于沧桑变幻的山林,微微地香,有坚实的苦涩,淡淡的回甘。回来后,我才发现小腿上有干掉的血痕,原来是蚂蟥叮咬过了。由于它吸饱了血就跑了,当时我根本没有感觉。

我们不敢在山里过夜,所以并未深入密林腹地,采摘的鲜叶也许够制作近一斤茶叶。在天黑之前,我们赶回水满乡茶厂。

△ 野茶的新稍

这些茶采回来后,以蒸汽杀青,最后晒干,制成了蒸青绿茶。之所以选择将这些鲜叶按古老的蒸青法制作,算是一次追崇与记忆,它带着密林的兰花之幽,雨林生命的邂逅与交错,然后封存在一片茶香里。做成蒸青茶晒干后得到一二两,饮后印象深刻——“野性难驯”,但四五年后,竟意外地转化为醇厚有劲。

△ 野茶鲜叶蒸青

另一部分做了红茶。它们的滋味,除了清甜,还有典型的野茶气息,淡甜中又带着苦的回味,那是奇特的原始丛林气息,在天涯的山巅,它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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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石坑里,白沙茶园

白沙绿茶是一款生长在陨石坑中的茶,为了探访这款茶,我多次提前联系茶厂,对方都称没法带我们上山。千里之遥,来一趟不易,只能自己上山了。了解好白沙茶园的基本情况与路途,我索性自己雇车前往。最后乘三轮摩托“突突突”地碾转跑到牙叉镇农场四队,却是满目胶林,空气炎热见旱,白色咖啡花的香气也掩不住胶林前几天洒下的硫磺气味。因为天气干燥,山顶上的护林员需全天候守护。徒步上陨石坑顶,这是个数万年前留下的3.7公里见方的大坑,坑中满是茶树、橡胶、芭蕉与咖啡。路旁可见赤褐之石,似乎留着在星空失落烙下的旋涡,静静对视田园。茶园甚广,有数十年的历史与曾经的荣耀及今时的徬徨。

△ 白沙县陨石坑里的茶园

天气干燥,热带的气候使茶树早早进入了采摘末期,低矮的茶丛有着顽强的生机,叶芽在阳光下似乎萎软下来,但每一年它们都在积聚力量。陨石的含铁量高,茶园的土壤就与众不同。对茶品而言,好的品质来源于生态良好的环境、土壤、工艺等,白沙绿茶的底质本来应该很好,但茶的味道不单纯依赖土壤。

几年后,我有幸喝到过白沙另一家茶厂的有机绿茶,种植管理更加天然,滋味清甜、甘爽,一改我之前对白沙茶的印象。

行走茶山,最令人难忘的是至美而沉静的山林,可惜很多在经济热潮中受到影响。茶产业不能仅致力于量产与短时经济价值的提升,也应当让品质留存百年,他国的饮茶人才会为之惊羡。

白沙绿茶与中国大部分地区的绿茶一样,是当地人最常饮用的茶品,有细嫩的芽叶与热带的滋味。我们走访众多茶山,更多是为寻访茶事所折射出的时代变迁与个体命运。

来源:茶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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