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夷岩茶(大红袍)制作技艺传承人叶启桐
叶启桐 武夷山,是个连空气中都散发茶香的地方。这里的山、水、人都和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就好像形成了一条茶叶生态链条,而茶人,同样是这条生态链上不可或缺的一环。是他们用自己对茶的了解、用自己爱茶的一双手,点化了武夷茶和喝茶的人。
老茶人把茶当成具有灵性的生命体,在一道道繁复的工序中完成茶的涅磐。而同样在武夷茶香中浸润长大的新茶人,对于茶有着新的认知和感悟。在儒释道三教同山的碧水丹山下,这些茶人们坚守传统,本分诚信,如茶般拥有独属的魅力。
今天,要拜访的正是武夷山的一位老茶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夷岩茶(大红袍)制作技艺传承人叶启桐。 叶启桐深受家庭茶风熏陶。1956年,他的父亲到崇安茶场担任第一任副场长,三年后,他随母亲从闽东老家来到茶乡武夷山,制茶的渊源由此开始。
与茶结缘半个多世纪,叶启桐对茶有着自己的理解。茶是有生命的。从一片片茶叶从茶树上被采摘下来,到经过萎凋、做青、炒青等制作环节,直到变成绿叶红镶边、可以饮用的武夷岩茶,其生命都没有消失,都存储于那一片片的茶叶中,只是存在和表现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喝茶的人从来不会去分辨每一片茶叶,因此常常忘记一壶茶是由一片一片的茶叶组成的。开水冲下去,细细的条索慢慢舒展开来,又活了,还散发出香气,每一滴水的芬芳,都蕴含着茶叶的生命。茶叶是有生命的,你要以对有生命的东西的方法去对待它们,才能制出感动人的茶。
“千载儒释道,万古山水茶”是个在武夷山被人熟知的句子。在这里,茶的踪迹,和山水的走向,和人文的脉络几乎重合。难怪叶启桐说,一个县级市,同时是中国六大茶种中乌龙茶和红茶两种茶的发源地。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可想而知。没有文化支撑,武夷山的茶叶也不可能延续几千年。元朝,武夷山成立了御茶园,作为贡品延续了250多年。当代中国的十大茶人都曾在武夷山工作。历代茶人在制作过程中不断研究不断创新,也赋予了武夷山茶叶精神。在这里,茶是杯底那抹香,解谜的关键还在于山水人文之中。
说起武夷岩茶的发展,叶启桐说的最多的就是:坚持传统制作技艺,保持个性化发展。由于武夷岩茶“岩岩有茶”的特殊性,它在历史上曾经有众多的品种。品种的增多可以为不同口味和喜好的消费者提供更多的选择,拓展更大的市场空间。从这个角度上说,仅有一个“大红袍”是远远不够的。武夷岩茶应该百花齐放,坚持个性化发展。其实推广大红袍和保留多品种并不矛盾。近些年,武夷山市扩大了名丛繁育园,开发了诸如金观音、老君眉、石乳、白牡丹等新品种,并及时进行了推广。品种的完善和增加,提高了对品质和技艺的要求,同时也促进了传统技艺的提高。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夷岩茶制作技艺传承人,叶启桐被人问的最多的可能就是在坚持传统和茶叶产业化发展上如何取舍的问题。
对此,叶启桐的回答是:进行生产性方式保护。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原则是对技艺体系和核心技艺的保护。而在生产实践中产生和发展的手工技艺,其生命力依附于实际的操作,是不能脱离现实生活的,否则,非物质文化遗产将失去其生命力,成为干枯的标本。武夷山的茶人常说“天变即变,青变即变”。
通俗一些来讲,就是制茶时天气、茶青情况等变数极多,非常讲究因地制宜,要根据茶的不同,赋予它不同的性格,在实践的过程中,要根据茶叶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技术措施。做茶没有固定的模式,不同的天气情况就采取不同方法,这和医生给不同病人看病开不同药方是同一个道理,需要长时间研习实践才能体会和把控。当然,大部分的茶需通过机器工作化生产,因为要满足大多数消费者喝茶的需求。
可是顶尖精品数量不会太多,就要通过手工来制作,这也是一种艺术,代表了行业的水平。手工制作是武夷岩茶内在生命力的表现,是知识产权的核心技艺,是能与其他国家相竞争的,这个不能丢。
叶启桐认为,在文化已经成为核心竞争力的现代社会,蕴含着多种文化价值和人文内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现代工业难以比拟的生命活力。生产性保护和产业化完全是两回事。产业要求有规模有标准,但文化要求个性、要求独特、要求差异,做抽水马桶,每个抽水马桶都不一样,是灾难;但做紫砂壶,每把壶都一样,也是灾难。
武夷岩茶根植于武夷山,一头连着自然,一头连着文化。武夷岩茶只有保持与这两个源头的血肉联系,才能获得永不枯竭的生命力。
叶启桐说:“作为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民族,如果我们还只会跟着别人制造彩电、冰箱、洗衣机,还只是向别人输出廉价的半成品,而不是输出价值观和文化,那么,我们在二十一世纪的竞争中必然处于劣势。因此坚持武夷岩茶的个性化发展,同时坚持永续利用,给后代留下可供发展的空间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个老茶人,两鬓已白,真性情中似有武夷山的岩骨,说起茶总是透出情不自禁的欢喜。
拜访这样的老茶人,我们仿如接收武夷山水的气韵,亦如饮下一盏好茶,于心间回甘,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