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一种极限表达。它是客观的终极描述,也是感官的强烈体验。每个人心中都有关于“最”的记忆,它们评价着周遭的万事万物,也建构着我们的生活认知。
在486000平方公里的天府大地上,这样的“最”不胜枚举:最多的野生大熊猫,最久远的水利工程都江堰,最大的石刻弥勒佛像乐山大佛。当然,还有最麻辣的火锅,最乐观的四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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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人爱茶,爱清香微涩的竹叶青、花香醇厚的碧潭飘雪、麦香四溢的苦荞,但有一种“茶香”始终与众不同,又难以取代。它是平价亲民的代表,是不少四川人儿时的舌尖记忆,也被称为“最难采的茶”。它就是什邡红白茶。
时至今日,走进川西平原的餐馆茶肆,摆在食客面前的免费茶水大抵还是一杯红白茶。红白茶价廉,一斤不过五六十元;红白茶口感清爽回甘,适合调和川人饮食。这样一来,它便成了旧时穷苦人家和小店老板批发食用的首选。
作家流沙河曾在《蜀人吃茶十五谈》中提及早年间的红白茶,“家家户户厨房一角都置有棕包壶,每晨解开壶盖,抓一把廉价的红白茶投壶中,冲沸水满,盖严,供全家吃一天。”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最难采、又最具性价比的市井茶味背后,藏着一群茶农、几代山人的守护。
为何最难采?“茶农个个会爬树”
立夏后的清晨,别好砍刀、背上背篓,什邡红白茶制作技艺第八代传人彭永清一头扎进祖屋背后的深山,目标是一种具有独特香味的樟树嫩叶。
红白茶,似茶非茶,其实是毛豹皮樟的叶子,这种樟树主要生长在四川蓥华山区红白镇海拔1500米的地带,动辄数十米高。正因如此,红白茶才被称为“最难采的茶”。
“红白镇的茶农个个都会爬树。”一边说着,彭永清一边手脚并用,迅速攀上10多米高的樟树顶,缓慢移动到树梢处。顾不上树干剧烈的摇晃,他加快了手上采叶子的速度。时间紧迫,红白茶的黄金采摘期只有每年立夏前后的20天左右。
在彭永清看来,红白茶是最“危险”的茶叶,几乎每个茶农在采茶过程中都经历过惊险时刻,受伤不是什么新鲜事。“前几年,我就从树顶上掉下来过一次,碗口大的树枝都被我压断了,幸好下面不是石头是软泥巴。”
采制历史上千年 “好吃不过茶泡饭”
红白茶的历史无法从现有文献中考证,但在茶农的口口相传中,当地的采茶制茶技术已有上千年。
傍晚时分,红白镇木瓜坪村的深山里升起袅袅炊烟,茶农们一天的劳作还没有结束。摘下的嫩叶不能过夜,把它们放入100摄氏度左右的锅内高温翻炒,去除水汽。待叶片失去鲜绿色,叶面微黏时出锅。出锅后的茶叶放入簸箕中来回搓揉至白汁上叶。第二天,把捂了一夜、经过发酵的茶团及时打散晒干。几天后,传统的什邡红白茶便制成了。
炒茶、杀青、揉搓、发酵、晒茶,这是红白茶代代相传的制作技艺。一字不错、一步不漏,数百年来,茶农们默契地遵照并传承着。
新制的红白茶叶形完整、暗红略带白霜。区别于常见的绿茶与花茶,其茶味不苦不涩,生津解渴。除了饮用,还可用于泡饭、煮腊肉、做豆瓣……
过去,川西的深山人家做饭时,习惯熬制好滚烫的红白茶茶汤倒入盛有玉米馍的碗中,茶的清香能瞬间激发玉米馍的甜香。到后来,什邡当地人用热米饭浇上红白茶茶水,不用菜就能吃掉一大碗,对于胃口不佳的小孩尤其有效。“好吃不过茶泡饭”的说法便这样流传开来。
在成都、绵竹、什邡等地,红白茶从来不愁卖,老树茶早在采摘季前就被高价订购一空,普通茶叶的最低价也达到四五十元一斤。但即使这样,彭永清依然有些担忧。
陷传承危机 “茶农已不足百人”
“老茶农们已经七八十岁,我自己今年也五十多岁了。爬树采茶这活路危险,年轻人不愿干,就怕手艺断在我们这一代。”正如彭永清所说,曾经红白茶年产量最多时能达到2500公斤左右,但由于高大的茶树无法大规模迁种和人工培育,加上从事红白茶采制的茶农青黄不接,正宗的红白茶越来越稀缺,市场上甚至出现了以次充好的情况。
彭永清掐指一数,今年回到山里采制红白茶的茶农,已不足百人。
“红白茶是川茶独有的品种,这门技艺必须重视起来、传承下去。”四川知名蜀文化学者郭辉图早在几年前便发出了这样的呼吁。多方努力下,2022年初,什邡市红白茶制作手工传承技艺入选四川省第二批农村生产生活遗产名录。
守护红白茶,迈出了实质性的一大步。
而对于川人,无论走过多远的路,品过多贵的茗,停下脚步的时候依然会怀念红白茶那独特的茶香,因为那便是记忆中“天府之国”的市井味道。
来源:中新社四川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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