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茶叶的气味已经浸染了我的生命,。苦中一缕清香,恬淡,悠远……
小时候,母亲在供销社工作,茶叶就是她身边之物,饼茶、砖茶、沱茶摆在柜台上,散茶则用玻璃缸装着,它们来自西双版纳、思茅和下关,然后经母亲及同事的手,流向街坊和乡下。那时候的茶叶大都是些低端货,廉价的仅几角钱一斤,乡下人买回家去,几乎都用于烤“罐罐茶”,或者干脆用于随口嚼茶。与母亲单位售茶不同,父亲则常常以运茶为生。老家就在云南通向四川的必经要道上,云南的茶叶售往四川这是几百年来形成的传统,在运输公司做调度的父亲,常常把一辆辆卡车派往昆明或者一个个茶叶生产区,根据运输协议,把一车车茶叶运往四川宜宾、自贡、内江以及成都,云南高原和四川盆地之间的近千公里的公路上,一辆辆解放牌卡车小得像一只只昆虫。那时候的路况很差,从昆明到宜宾,差不多要跑一个星期。
父亲和母亲的身上因此都带着茶叶的味道,久而久之,我和姐姐、哥哥们都觉得茶叶的味道,就是我们家的味道。所以,后来当母亲不再售茶,父亲退了休,他们身上的茶叶味没有了,我们就觉得没有了茶味的家,仿佛真的缺少了什么。
当然,更没有想到的是,许多年以后,当我长大成人,我的先生竟然是一个茶叶世家的后人。先生姓段,他的老家在云南凤庆县城,其外公家则在凤庆县城的鲁史镇。对云南茶史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凤庆县城和鲁史镇都坐落在茶马古道向东南亚延伸的要冲上,是蜚声中外的茶叶之乡。现在鲁史镇的金鸡村尚遗留有百株连片的古茶叶树野生群落,古平村海拔2400米左右的山野上,更是生长着约3000多株野生茶树。明清以来,鲁史人就以茶为生,我先生的外公骆英才更是成为鲁史镇上第一个人工种茶的先驱,并开设“俊昌号”茶庄,长期从事茶叶贸易;先生爷爷段逸甫一家种茶制茶,所生产销售的“凤山春尖”是民国时期云南茶叶中的极品之一;先生的曾祖段显文,民国十三年,担任顺宁劝学所长,后任大理剑川县县长,一生致力于茶文化的传播。但令人揪心的是,无论先生的外公家的茶庄,还是先生的爷爷家的茶山,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后,都无一幸免地停产了,成了一个动荡年代的绝唱。迄今为止,骆氏和段氏两家,在凤庆县尚有多人一生沉浸于茶事,以茶为生,或传播种茶、制茶知识,这也算是对先祖一份告慰吧,亦可视着一种血脉中的生生不息的传承。
几乎所有的家人都与茶有关,按说,学法律出身的我,应该与茶保持一定的距离,茶之气息,茶之味道,可以弥漫在我的生活中,我却不一定非要与真实的茶叶为伍。可事实并非如此,1988年11月,因先生在西双版纳州勐海县工作,一纸调令,我从故乡昭通来到了云南茶叶最大产区之一勐海县工作,而且,1998年11月,我被西双版纳州委任命为云南最大的茶叶企业之一的勐海茶厂厂长。命运将我与茶乡勐海、凤庆,特别是与闻名天下的普洱茶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众所周知,创办于1940年的勐海茶厂是我国普洱茶界的泰山北斗,在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日本、韩国及整个东南亚地区,其声名,难有茶厂可比肩,其生产的勐海红印圆茶已被称为“旷世珍宝”,绿印圆茶、无纸绿印、大字绿印圆茶、小字绿印圆茶等等无一不被视为普洱茶极品,价值连城。而且普洱茶历来都被茶叶界称之为“茶中之茶”,品其味,可见梵界,可悟禅机,有着秉承唐宋制茶遗风的背景和深厚的文化底蕴。面对这样一个历史悠久,光环笼罩的茶厂,面对这样一种旷绝古今的茶品,老实说,当我第一次走进勐海茶厂的时候,我感到的是忐忑不安,巅峰之上的企业运作,稍有闪失,便成罪人。
值得欣慰的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以现代管理和营销办法,我努力维护着勐海茶厂的声誉,并在多年的制茶经历中,体悟到了普洱茶的香、甜、甘、苦、涩、律、气、陈八味,渐渐地靠近了“无味之味”。辛酸是茶所赐,奔波是为茶奔波,成功的喜悦赖茶所赐。因为我感到,父母身上的茶味,现在家庭中氤氲不散的茶脉,天赐般的我生命的茶缘,无一不在完善着我,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推着我。关于普洱茶,我必须倾尽一生的爱去呵护它,托举它,传播它,让作为世界顶级品牌的普洱茶为越来越多的人们所珍爱。
2002年1月,因种种原因我辞了公务员职务,也辞去了勐海茶厂厂长职务来到昆明。照我的想法,昆明是一个机会之都,我可以更加从容地去挑选一项工作,淡泊而宁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是,在从事了一段时间的法律诉讼工作后,我感到若有所失,无法割舍的茶香依然萦绕于心。于是,在家人的支持下,我又把目光投向了茶叶,创办了云南六大茶山茶业有限公司,采江南、江北六大茶山的上等茶菁,以传统工艺制造真普洱,我心如茶,我命如茶。为了茶,为了续我与生俱来的茶之恋,茶之缘,我带着梦想上路……